蔡志松 | 灵韵重现
中国传统文化中对动物的表现，1直寻求形与意相结合，既有艺术家主观臆想的部份，但又未脱离动物的本体。蔡志松对鹿、鹤、虎形象的处理上应用了写实的语言，在1种看似平淡的叙事里，表达人对自然终极的关怀与关注。齐齐哈尔扎龙自然保护区，蔡志松看见了盘旋于空中的丹顶鹤。鹤在他的潜意识里代表着美、仙气，还有1点淡淡的伤感，而自然保护区里的丹顶鹤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。1汪湖水对岸的山坡上，放着几个巨大的铁笼子，没有遮风挡雨的地方，丹顶鹤被豢养在里面。自然保护区每天固定的时间，工作人员会把铁笼打开，将丹顶鹤放出来，供游客们观赏。《浮云》挥动的小旗子是信号，饲养员把铁门打开，用竹竿1挑，丹顶鹤便鱼贯而出。蔡志松描写那
中国传统文化中对动物的表现，1直寻求形与意相结合，既有艺术家主观臆想的部份，但又未脱离动物的本体。蔡志松对鹿、鹤、虎形象的处理上应用了写实的语言，在1种看似平淡的叙事里，表达人对自然终极的关怀与关注。
齐齐哈尔扎龙自然保护区，蔡志松看见了盘旋于空中的丹顶鹤。
鹤在他的潜意识里代表着美、仙气，还有1点淡淡的伤感，而自然保护区里的丹顶鹤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。1汪湖水对岸的山坡上，放着几个巨大的铁笼子，没有遮风挡雨的地方，丹顶鹤被豢养在里面。自然保护区每天固定的时间，工作人员会把铁笼打开，将丹顶鹤放出来，供游客们观赏。
《浮云》
挥动的小旗子是信号，饲养员把铁门打开，用竹竿1挑，丹顶鹤便鱼贯而出。蔡志松描写那个场面“像皇家空军似的”，鹤起飞，盘旋，飞过游客头顶时，鹤好像也很通人性，下面的人掌声喝彩声越热烈，它们飞得越好看。飞完1圈，鹤着陆于湖水中，旁边几艘小船上的饲养员早就准备好了，把鱼往水中1撒，鹤便闷头开吃。吃完在水里洗好澡，1边抖擞羽毛，1边往山坡上跑。时间差不多了，饲养员再拿竹竿把鹤往回1赶，关上门，等待下1场“表演”开始。1天4次，循环往复。
“啼笑皆非。”蔡志松这么形容到，他没法揣测丹顶鹤的心情，“你说它痛苦吧，好像不是，快乐吧，也说不好。看到这么美的丹顶鹤被驯服成这样，心情很复杂。”看到那些鹤，让他回想起小时候的环境，那时跟现在大不1样，不论是生存环境，还是人的心理状态都在1点点的改变，用快乐或痛苦来定义，仿佛每个都恰如其分，但都不是1个事物的全部。
“我们总说人与自然相互依存，
或许自然环境没有人的话，
会非常好。”
2017年11月，蔡志松的个展“天人之际”在上海民生美术馆开幕。全部展览从核心筒内1个巨大的装置《我想为你打开1扇窗》开始。装置的中心是1个巨大的人型雕塑，这个形象也是蔡志松“故国”系列中“颂5”的延续。在“颂”系列中，戴着秦汉时期发式的裸身男子贯穿作品的始末，他或掩面而立，或匍匐于地面，或双手平举，站成10字架的形态€€€€而“颂5”的造型除达泰的工作服形体与肌理与前作相同之外，空间关系与动态的处理无1相同，它的体态更加扭曲，是巴洛克式的雕塑。
《我想为你打开1扇窗》
蔡志松将它的造型沿用到此次展览中，其实不只是简单的体积上的放大，它是1件为展览空间量身而做的作品。蔡志松将“颂5”悬挂在其中，它变得更加柔和，身体显现螺旋上升的姿态，足尖绷紧，1只手举过头顶，仿佛想要扒开云雾或打开窗户。核心筒顶部是1扇巨大的天窗，打开时会有光透进来，蔡志松把那道“光”看做智慧的提升，这和柏拉图的“洞穴”理论不谋而合，柏拉图把“蒙昧之人”比作身处洞穴昏暗不明地带中的人，而洞口是光的来源，也是智慧的来源，从“蒙昧”到“受教化”的进程，便是1个人摆脱洞穴走向强光的路途。但核心筒内的这扇天窗从未打开过，“颂5”置身于1片昏暗的灰纱中，向往着从未出现过的光亮。位于雕塑下方的地台，又为整件作品平增1分庄重与仪式感。展览开始时，地台会散出烟雾，弥漫其中。纱与雾都是遮挡视野的东西，观者需要仔细甄别，才能大致看清“颂5”的面目，却仍然拿不准身处其中的它，究竟是在升腾还是沉溺。
《栖》
想要辨别的欲望，让观者花上更多的时间停留在作品前，艺术家本身的目的也到达了，通过展现的方式，1步步将观者引导到他的表达当中，为他们提供了膜拜的空间。德国哲学家本雅明在《机械复制时期的艺术》中提到艺术品规定性的改变，带来了审美经验的变革，他用“膜拜”和“观赏”两种情形来概括。他认为在膜拜模式下，美学经验的核心是“沉凝”，而观赏模式下，核心是“转移”。所谓沉凝，要求的是观者战战兢兢，怀揣朝圣之心，匍匐在艺术品前，让光晕能够恩泽你1点灵性；而转移，则绝不允许观者沉耽于艺术品多1秒钟，它要求观者不断地接收。因此，光晕下的沉凝是个体性的，由于这类沉凝完全是1种只有以个体的独特性为基础才能构成的成心义的经验，而转移则是具有社会性的。
《栖》
本雅明说机械复制时期的艺术品灵韵在消失，而蔡志松的作品，仿佛重建了灵韵。在他的成长经历里，他1直探访着某种“灵韵”，他质疑那些泛滥的便宜的道理€€€€“吃苦1定会成功”，“坚持就是成功”这类呐喊式的口号，把事物简单地放在2元对峙的天平上，他不信这个，“这样思考问题，把1切看的太简单了”。2102岁的时候，有1个缘分让他皈依了佛教，佛学为他提供了看待世界的另外一个方法论，他犹记得释迦摩尼说过的1句话：
“不要由于我的地位，
来听信我的说法，
你把我说的话，
当作黄金1样来鉴别真假”。
在蔡志松的想象中，那个天与人交际的地方，应当是1片旷野。
有点类似于扎龙自然保护区，不过少了人工的雕饰，人迹罕至，各种飞禽走兽畅游其中。他将想象中的世界实践成雕塑，因而我们在展场中看到仙鹤腾空，鹿保持警觉伫立其中，狮子开合着大口发出嘶吼。
《凝》
纵观西方艺术史上，从古希腊时期1直到文艺复兴时期，艺术家表现动物的作品常常用极写实的手法，在逼真还原的同时，意境的转达上却欠缺了些许灵韵；到了浪漫主义时期，法国雕塑家Barye，秉持着“人在自然眼前的渺小”这1思想进行创作，动物的野性与未被驯服的面貌成了他表现的主题；到了表现主义时期，德国艺术家Franz Marc相比起人类世界的虚伪，他更偏爱动物世界的简单与纯洁，所以他选择了表现动物，而这类表现伴随悲凉的底色。
反观蔡志松雕刻的动物，他摆脱了对纯洁艺术语言本身的探索，而是拓展到更加宏观的领域当中。他没有采取直观的方法表现人对自然的破坏，也没用非常歌颂的眼光去表现动物的美好，他选择了1种中庸的语言，不欠缺，也不超过，犹如太极里的8卦，黑与白咬合出柔软的弧度。在表现语言方面，中国传统文化中对动物的表现，1直寻求形与意相结合，就像貔貅、狮子、龙等形象的处理，既有艺术家主观臆想的部份，但又未脱离动物的本体。
蔡志松对鹿、鹤、虎
形象的处理上应用了写实的语言，
在1种看似平淡的叙事里，
表达人对自然终极的关怀与关注。
写实其实不代表着想象的中断。在作品取名上，他并未简单粗鲁地套用动物本身的名字，或写上1段隽永浪漫的话，他为仙鹤的雕塑取名《栖》，鹿的雕塑取名《凝》，虎头的装置取名《吼》。这类极简的背后蕴藏着诗意，3个单字，从音节、字形上无1不流露出美，当观者深入思考名字背后的含义，脑海中显现出画面：栖息于湖泊中的仙鹤遗世独立；藏匿于荒草间的鹿凝视自深深处；踯躅于大地间的老虎发出咆哮，震慑寰宇。做工作服的快速做法他的取名是凝练的，动态的，让沉默不语的雕塑有了生命的活动感。
蔡志松的“天人之际”是1个整体的叙事，作品与作品之间并不是独立存在，而是环环紧扣。当观者沿着展览的线路，经过浮沉中的颂5，由铅铸造的玫瑰、仙鹤、浮云、鹿，逐步遁入艺术家创造的梦境，等到在梦的出口，蔡志松滑头地在此设置了1层层灰纱。观者从中寻路而过，仿若从沉迷到苏醒进程，梦醒时分，等待他们的将是1个巨大的老虎头€€€€被粗犷的铁架撑起来，翕和着大口，发出阵阵吼叫。还没有从梦境完全出离的观者被这屹立的巨物所惊醒，在短暂的惊吓以后，发现它不过是1个失去身体的老虎。
《吼》
这类矛盾与反差，是艺术家奇妙地设置于其中的关卡。
“1门深钻，即可通达诸法，任何事物间只有门类和行业的差别，它们核心的道理都是相同的。我们认识世界必须通过1个点，这个点便是你的术业，你通过自己会做的事情来认识这个世界。艺术领域的专业探讨是必要的，但是这类探讨应当是为了转达自己的思想，不用来转达思想是遗憾的，同时必须要驾驭专业语言，我与我作品之间的关系，它们皆是我意志与思想的转达。”
蔡志松创作时，经常提示自己保持客观与警省，对雕塑进行1段时间的刻画后，他便会抽离出来，坐在椅子上，与尚待完成的作品拉开距离。这是1种相互的审视，他与作品，作品与他在静默中进行对话，当“对话”达成共鸣，他便立刻起身，继续为作品塑形。
在这起身与坐下之间，他一定感遭到了非常慎重之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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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上 节选自《生活月刊》2018年 1/2月合刊
“礼”栏目
撰文：刁鑫、D.H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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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多精彩内容，详见《生活》月刊2018年 1/2月合刊
